在贵州省黔西县金兰镇瓦房村，有一座悬挂在800米峭壁上的苗寨，悬崖下的鸭池河阻隔了他们和外界的交流。一江之隔，天壤之别。为了孩子们外出求学，苗寨里唯一的教书先生杨绍书，带领苗家人开辟了一条“天路”，直达位于崖顶的村子里的学校。几十年间，杨绍书在这条崎岖的山路上往返近4万公里，护送自己寨子里200多个孩子的上学路，一直把他们送出大山。

近日，黔西县启动了易地扶贫搬迁工程，哈冲苗寨将整寨搬迁到县城，杨绍书也要跟着搬去县城里的学校教书了。记者记录了他们搬出大山前的最后一次上学路和最后一堂课。

哈冲苗寨孩子们的上学路：至少走一个小时，跟头摔习惯了

课堂上，杨绍书老师穿着蓝紫色的长袍，一双胶皮雨靴，满裤腿儿的泥巴。他今年57岁，肤色黑黄，满脸沟壑，是个矮瘦的苗家汉子。

这里是金兰镇华山小学，教室外，海拔1000多米的山崖边上，四周望去，层层的大山，江水阻隔。从杨绍书生活的哈冲苗寨到这里，孩子们每天要往返翻过8公里山路。不过，这样的上学路就要结束了，这是杨绍书给孩子们上的最后一堂课。哈冲苗寨被列为国家异地扶贫搬迁对象。不久，杨绍书和寨子里的几个学生要搬到黔西县第十小学。

哈冲苗寨的路究竟是怎样的？我们从鸭池河乘船出发，前往哈冲苗寨，记录下了他们最后这一次的上学路。

当记者问到这条路是否只能坐船，船家告诉记者：“有小路可以走的，走路要一个小时。很难走，下雨了更难走，容易摔跤的”

凌晨4点，记者出发前往一个叫大船边渡口的地方。雨里看，扭曲、狭长的盘山公路就像一条倾泻山谷的瀑布。从渡口坐船，沿着近百米深的鸭池河往下走，才能看见那隐秘的苗寨。两岸高挂的峭壁笔直地扎进河里，杨绍书和孩子们就生活在这半山腰儿上，进退两难。

从河谷向上艰难地爬了近半个小时，7点半，记者终于来到了寨子里。杨绍书正带着5个孩子们准备从这儿出发，爬山赶去学校。

杨绍书家的两间茅草房渗着雨水，窗户被钉上了一层塑料布，房梁上挂着昏黄的钨丝灯，黑漆漆的。1977年，杨绍书的第一个“私塾”就开办在这里。寨子里全都是苗族，以前只懂得苗话，汉语是从他这儿学来的。

“平时上课，两种语言都在教，他不懂汉语，我就用苗语翻译给他听”，杨绍书介绍，“他们的父母连汉话都不懂，跟别说普通话了。”

越往上山路就越窄，不能并排走，我们的队伍只能拉成一条线，缓慢地向上爬。雨中光秃秃的石块非常地滑，我们接二连三地摔跟头，但孩子们告诉记者他们已经习惯了：“不累，因为走习惯了，今天不算难走。”

杨绍书：别看这条路难走，但很宝贵

其实，脚下的这条路很宝贵。此前，山路两侧的灌木丛长满了荆棘，是杨绍书带领村民拿锄头和镰刀开凿了这条“天路”，他回忆道：“拿弯刀锄头这些去砍去挖，不挖不好走啊，下雨天不好走！看到哪里长高一点就一刀把它给砍了，长不起来。”

这座山没有给他们足够的庇护，而是让他们吃了太多的苦。来到危险的路段，杨绍书只能把孩子们一个接一个背过去，就这样坚持着，护着三代人走了31年。“不管天晴下雨、上学放学，我都是这样走，我也不觉得累，因为只要希望孩子们走出大山，这是我的愿望”，杨绍书说，“我教了三代人，他的爷爷我教，他的父亲我也在教，现在，孙子也是我教。送出去了几百个了。”

9点，终于到了。这场雨也刚巧跟着停了。平坦的一块儿空地，中间立着崭新的教学楼，这就是最开始的那个华山小学。站在这儿，回想哈冲苗寨零星分布的破旧房子，让人心生敬畏。

搬家前的最后一课：抹着眼泪舍不得

山上生活的孩子们知道哈冲苗寨的出山路有多难走，期盼他们从那里走出来，但一起读了三年书，心里又舍不得他们离开，抹着眼泪，给他们送礼物。

在课上，杨绍书对学生说：“我和我哈冲寨的几个山里的学生马上就要搬到黔西县，这是我给同学们上的最后一节课。最后同学们还有哪些话要对老师讲？”

当学生们哭着问老师能不能再回来时，他满口答应：“要来要来，不要哭！同学们不要哭，你一哭老师就要哭起来了，不要哭。

杨绍书说，从这儿搬走是他一生的梦想，要走了，却又觉得留恋。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给他们，题目是“我的家乡”。不满10岁的孩子竟也懂得乡愁，上面这样写着：“从这里走了，就再也看不见美丽的风景了。”

还有学生写道，我的家乡到了春天树发芽，花开得很美丽，我们都很喜欢我的家乡。可是我们要走出大山，因为放学上学的时候（杨老师）要一个一个的背下来。

原标题：老师守护三代人绝壁求学路31年终迎搬迁 不用再背着学生上下学